香港正在沦陷

冉按：最近几乎不间断地说地震，现在换点别的说吧。地震是要说的，且要一直说下去，灾后重建才是真正的难题。前不久港府因选用几位副局长的国籍问题 和薪酬制订不公开的问题，受到香港媒体的广泛质疑。我去香港次数不算少，跟不少文化界的人士有些往还，也购读了许多和香港历史与现状有关的书籍，深感香港 内地化的程度比一般人想像的程度还要严重。其自由被逐步蚕蚀，尤其是在大陆严苛之下的屈服，那是有目共睹的。地震前受张伟国兄之约请给《动向》杂志写了这 篇《香港正在沦陷》一文，现贴上来，以便关心香港的朋友们观看。2008年6月7日8：07分于成都

六 年前朋友王怡和我相继写了篇同题文章《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后，网络上跟着写此同题文章的大约有几十人之多，表达方式及所谈深度容或不同，但其核心内容 就是“沦陷”，活生生地写出了中国大地上打着发展旗号的无尽破坏，对于我们物质兼精神故乡的伤害，从而使我们沦为某种意义上的孤鸿野鬼的残酷现实。

这 次我到港虽然短暂，但谈“博客写作与言论自由”（在独立中文笔会上的讲词）、“中国民间维权土壤：以成都为例”（《亚洲周刊》之“亚洲学堂”演讲与交 流）、“爱国主义与愤青”（凤凰卫视“文道非常道”谈话节目）三方面的内容，其间固然有差别，但无一例外会涉及信息的公开流通与言论自由问题。这里面所谈 当然没有什么新意，有许多只是重复一些常识，和在港的朋友提供些相对新鲜的大陆信息而已。以前我每次到港虽然也感觉到大陆官方的渗透力之迅猛，但其表现形 态往往是相对较隐晦而零星的，但如今却是越来越不遮掩。而当此奥运火炬传递与纪念世界新闻自由日，在香港同时举行的时候，后者所开会之人便因前者之活动而 不能入境，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香港是自由而多元的，你当然可以搞你的奥运火炬传递与护送，但你不能因为你的活动，而限制别人在同一时间做别的活动。独立 中文笔会的秘书长张裕持有中国护照从瑞典赶来，身在大陆的独立中文笔会理事赵达功，以及丹麦颇有人权意识的艺术家高志活，都不许进入香港，但保安局和入境 处的解释至为滑稽，分明是仰体大陆官方的鼻息，使得香港作为自由之地的国际形象大受影响。

香港特首作为中央 任命而非普选，受大陆官方的严密控制就是必然的，但大陆官方为了继续控制香港而将普选策略性延迟到2017年（将来会不会又找借口延迟或者否定，这也不是 没有可能的），这本身就是为香港逐步内地化预留运作空间。这运作空间，包括官方扶持新闻（亲共报纸及传媒）、经济（大的财团亲共）、政治（扶持亲共的党 派），同时打压不同声音的媒体（比如不让“苹果日报”有进大陆之采访权等），再者到港定居的大陆人数也在逐年增加，这里面对于自由的深层认识上恐怕与香港 土著有一定的区别，这一点虽然从民意调查的表皮上不一定能完全体现出来（港大民意研究专家钟庭耀博士做了这方面的研究，认为差别较少），但其间的人口构 成，却使得亲共的声音在增加，也许将来会在制度选择上偏向于大陆的政治需求，而非是民主自由的诉求。再者还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香港的上层人物越来越与大 陆官方诸方面不讲原则地合作，成为大陆政治酬庸、利益分肥中的最大受益者，而他们也是在某些方面主宰香港政策运行的人，更是一些大型仪式性的参与者，如曾 宪梓坐在轮椅参加火炬传递而那些不那么听话的名人包括运动员，却无法去参与火炬传递。像曾宪梓这样的红顶商人如此之多，大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利益置于 一些普世价值之上，恐怕在一个真正民主自由的社会是不可思议的行为。

香港的知识界当然有一些优秀的人物，但 真的能持续发出公共声音，并不遗余力批评大陆官方专制以及港府作为大陆跟屁虫的人，且为民众所熟知者，高调估计恐怕也不过两打。这对一个专制母体过于强 大，而自身许多政策受制于它的弹丸之地来说，恐怕其影响力度还是偏小。再者一些大学里的知识分子尤其是行政人员受到大陆官方的许多诱惑，也像内地的知识分 子一样失声，如年初曾遭《苹果日报》质疑的香港中文大学校长刘遵义、香港大律师公会的袁国强之分获全国及广东政协委员的过程，就颇受物议，或许将来会是香 港知识界一些人物靠拢大陆官方的“新航向”亦未可知。更为可忧的是，香港普通民众，因为一直受到民主自由之甘霖，早已成为习惯，对于自由民主一小点一小点 的丢失，他们并不敏感。比如言论自由的重要其实也非常事关他们的利益，但主要是他平时并非拥有太多话语权的人，所以他们对此之自由的感受的确并不敏感，因 此会以一种非常“习惯”的方式去冷漠它。而此一点正是大陆官方的政策中所采取的“冷水煮蛙”的方式的成功之处，即一点点地蚕蚀你的自由，让你一时半会儿感 受不到，直到有一天你如梦方醒的时候，你已经成为沸水中不能跃出的死青蛙了。换言之，香港一点一点地内地化到你不觉得的程度，那么这不是福音，反而是危 险。香港一直为中国这个老大的专制国家保存有民主自由的火种，我们当然不希望他就此经受不住风吹雨打而熄灭，那对中国民众的损失实在太过巨大。

著 名经济学家弗里德曼说得好，香港的明天，取决香港内地化，还是大陆香港化的速度，哪一个更快的问题。但从目前大的政策如人大制定的二十三条，如未能普选， 以及许多生活细节来看——如一些香港书店及香港人都不敢往内地寄或者带相对敏感的书了——香港一些人的恐惧感在增加，香港内地化速度远胜于大陆的香港化 （实际可能不存在大陆香港化这一说，只是弗氏为了强调香港内地化的危害而单方面臆想出来的说法），说香港正在沦陷，决非过甚之辞。我当然希望我是杞人之 忧，但事情之发展如不能得到有效的控制，未必会成全我做一个杞人。2008年5月7日晚11点20分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