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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28 June 2011

两难困境中的父亲


冉按:这是前几年应一位书商之约而写的一本小书《乌托邦的现实兄弟》(十万字)中一节,用自己所学的社会学、经济学、史学的简单知识,分析中国社 会,至今认为还不过时。该书商后因资金原因退出此行当,好在我赔偿金早已拿到,故只好暂时搁置出版。有意出版的朋友,可找我索要样章(目录及参考文献附 后),具体细节可另商。2010618900分于成都


一 本名为《没门》(NO WAY)的书,邀集了众多美国专家,述说和研究了在这个世界上诸多的“不可能”。从蒙田的“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到集众力来研究诸学科的“不可能”, 是人对自身认知有限性的清醒认识,同时也是对无穷无尽的未知领域的拜服,对真知的谦卑态度,比那些无所不知的狂妄,更近于我们生活在困境中的真相。在《没 门》一书中,经济学家豪克巴斯用一篇《经济的不可能性》探讨了很专业的“不可能”——诸如经济学家阿罗的“不可能性理论”等——但在我看来,于我们现实息 息相关的问题中,展现出它艰难的“不可能”面貌和魅力的,无过于平等与效率对我们极大的困扰。


著 名经济学家、政治学家哈耶克虽是二十世纪社会科学界的巨擘,但面对社科研究方面的平庸,也不无伤感地说:“无庸讳言,与众多令人振奋的物理学发现相比,社 会研究领域的景象只能让我们心灰意冷”。“心灰意冷”正好表明社会科学研究者面对社会问题的棘手程度,远非过去时代能比。在众多繁难的问题中,平等与效率 问题,无疑是二十世纪扰嚷不休的问题。因为重效率如调控不佳,会导致贫富差距拉大,而重平等,则会造成非常贫穷、一无所有的平等,使平等徒具虚名,而无任 何实际意义。政治哲学家、伦理学家罗尔斯在平等与效率上,主张将优先权交给平等,而经济学家弗里德曼则主张优先权交给效率。面对平等与效率这种“鱼和熊掌 不可兼得”的两难局面,经济学家阿瑟.奥肯用《平等与效率——重大的抉择》一书,把罗尔斯、弗里德曼两人的观点作了一个适度的权衡:有效率的平等。他的表 述是:“市场是必不可少的,但它必须被控制在恰当的范围内”,反之,他的潜台词亦是:“平等是必不可少的,但它也必须控制在恰当的范围内”,奥肯因此对二 十世纪这个著名的难题的作了较好的破解。


效率是自由市场之 必须,平等是民主社会价值必不可少的维度,前者禀承亚当斯密的“市场是只看不见的手”的理论,后者则诚如奥肯所说,“社会拒绝把自身变成一架支付一定量钱 币便可换取一切东西的巨型售货机”,一些权利是不可让度的,“因为权利不能为金钱所买卖,而且因为它们是无偿地分配公民的,它们自然而然地就没有‘经济事 物’的价格标签”。既然并非所有东西都可以拿市场来衡度,那么便有与“完全”市场化的矛盾问题。而这些不能完全市场化的权利如平等,在某些方面自是对效率 有所抑制,这是一对将会持续存在而不会完全消敉的矛盾。



平 等与效率的矛盾,并非只是庞大而复杂的社会经济生活中才有,就是一个几个人组成的蕞尔小家,也难逃如此困境的制肘。托名奴隶伊索所写的《伊索寓言》中就曾 有这样一位处于两难困境中的父亲。这位父亲有两位女儿,分别嫁给菜农和陶工。有一天,父亲去看望嫁给菜农的女儿,问他们有什么困难,女儿便说,生活尚好, 惟望老天爷常常下雨,以润泽菜地,以便多收了菜好拿到市场卖。不几天,这位父亲去探看嫁给陶工的女儿,问她生活得如何?她说,生活得还好,只是巴望老天爷 丽日天晴。父亲怜爱两位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倘使帮其中任何一位祈祷下雨或天晴,都是对另一位女儿的不公和伤害,因为老天爷不可能同时满足她们二人的要 求。对于这样的两难困境,父亲要怎么办,才能达致心愿与实际效用的最大化,尽最大限度减少双方的损失,使双方都有利。


这 位父亲最简单的做法,是同时为他两位祈祷,或者都不祈祷。同时祈祷,既下雨又天晴,就有“祈祷”资源互相抵销之嫌。如果都不祈祷,即浪费了可以左右(事实 上只是在心理上能左右,并非有实际效果,但在不懂天气预测之古代祈祷被认为一种有效的方式)好处的“祈祷”这个资源,也不是最佳办法。最有效且简便的办法 是,看菜农和陶工,哪家的效率高,哪家效率高,就为哪家祈祷。但收入高的一方应为收入低的一方作相应的补偿,这种补偿不会让收入高的一方感到还不如你替对 方“祈祷”得了,同时收入低的一方,也能基本满意,这样达成了“效率与平等”的某种意义上的“和解”和“双赢”。


一 个社会,政府制订的政策,必须遵循市场经济规律,才可能将市场搞活,并且做大社会财富的蛋糕。只有将社会财富的蛋糕做大,整个社会才能分到更多的蛋糕,以 满足整个社会各阶层民众的需求。这就是说,效率是要务,如果没有效率,蛋糕没做大,那么每个人所分甚微,甚至有食不果腹,三餐不继的危险。而那种“一无所 有”或者“厨烟不继”的原始共产主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想法,最终只会导致饿殍载道,使平等丧失了真正的意义。所以,平等必须在发展生产,促进商品 经济的基础上来谈,才能有它的现实意义。但有东西过后,怎么样分配,并不是个可以一蹴而就的简单问题。


众 所周知,绝对的平等是不存在的,那么怎样的分配才能达致社会较佳的满意度,从而实现整个社会大体可以满意的平等?首先固然应该按照多劳(劳包括的种类是很 多,资金、土地等的投入从广义上看都应该算所谓的劳)多得的分配规律。复次,对不劳动者不得食的说法,应该作必要的修正。不劳者,有几种情形,一是不能 劳,没有劳之力,不用含糊,一个健全的社会,对这部分人应该有足够的关爱,让他们过上有保障的生活;二者是有劳却不劳,安于得最低工资,安于贫困,你也不 能因为他不去劳,就断然剥夺他的最低保障。因为最低保障是一个社会对底层人群的基本关怀,这种关怀不是施舍,而是一个和谐社会之必须。因为每个与你生活在 社会群体的人,都与你通过各种方式,息息相关。当然,这样一来,对整个社会效率势必有所损伤,这正好说明效率不是一切。





进 而言之,社会资源总是稀缺,资源总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一定的不变量。所有的人都为争夺一定量的、有限的资源而不懈努力。哪怕你是遵循市场规律、通过 光明正大的手段获得了自己应得的利益,因资源总量的有限,你已经客观上占得了别人从理论上所应有的资源份额。单从这点来看,竞争中的胜利者和失利者都有着 千丝万缕的、不可分割的关系,尽管商场中的胜利者不必为此承担道德义务。


自 然,我们也不必拔高胜利者的道德觉悟,所以才指望政府通过合法的税收,让竞争中的胜利者缴纳自己应该缴纳的税收,以此来转移支付竞争中的失败者所应得之基 本保障,而不是采用赤裸裸的动物丛林法则,让大家来个你死我活的缠斗,使得失败者最后不得不依靠博命来进行“血酬定律”式的较量。当社会底层(竞争的失意 者)人群,最后不得不亮出最后的底牌——起义造反、血腥残杀——时,社会动荡的总体输局已然铸就,满目疮痍、千疮百孔的社会,要想补救,所耗成本、所付代 价,便昂贵到不可计算。如此一来,效率大倒退是必然,所以平等不是要你效率来“施舍”,而是效率没有平等作保障,最终会使效率丧失殆尽。这对一个贫富差距 越来越大的社会,是个不可忽略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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